《伶仃韶华》第七十八章 悔恨
唐伶第一次真正吃妈妈做的阳春面，即使身体疼痛难忍毫无食欲，他依然将整整一碗面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晚上睡觉时，唐伶说什么也要陈芬睡床上。陈芬哪里舍得满身伤痕的唐伶睡冰冷的地上，她逼着唐伶好好睡觉，趁唐伶身体虚弱根本下不来床，自己跑到外面去捡垃圾，找了隔壁的王阿姨照顾唐伶。
王阿姨本不想帮陈芬，无奈陈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，王阿姨耐不住，只好来照顾唐伶。
王阿姨对陈芬捡来的“女儿”感到很吃惊，先不说这个“女儿”竟然是个男子，竟还是个如此孝顺的“女儿”。
“王阿姨，我妈妈出去不会有危险吧？”唐伶脸色惨白，他的身体极度不适，还发着低烧，吃了面后本就昏沉沉的，却又因为担心妈妈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。
“她经常半夜出去捡垃圾，不然明早的垃圾车将垃圾一拉走，就没垃圾可捡了。”王阿姨耐心解释着，这个少年瘦弱不堪，一张病态的脸消瘦得厉害，可就算如此，看起来还是清秀养眼，让人想要和他多说说话。
“妈妈...这么辛苦啊......”唐伶眼神愧疚，都怪自己这些年丝毫不关心妈妈，否则，怎么会让妈妈这般潦倒。
“那您知道妈妈为什么变成这样吗？”唐伶担忧地问道，他迫切地想知道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。虽然生命所剩无几，但他还是想尽全力去关心照顾妈妈。这也是如今，唯一让他坚持活下去的念想。
“我也不是很清楚，她这两年倒还好，情绪渐渐稳定，疯病发的没那么频繁。前几年刚来的时候啊，把这附近真是搅的鸡犬不宁呢!那个时候，她经常三更半夜大哭大闹，说自己的丈夫欠了一屁股赌债，把女儿卖给人贩子，结果呢，赌债不仅没还清，女儿还被送到什么窑子里被玩死了。那天杀的丈夫啊，不仅没有悔过之心，还经常家暴她，还好老天有眼，最后那畜生被追债的打死了。我估摸着，女儿死了，又被家暴这么多年，还有可能被那些追债的刁难，陈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。”王阿姨长长地叹了口气，这些事讲出来不过是只言片语，但真正身处其中，该是怎样的地狱啊。也难怪，会把一个好好的人儿逼疯成这样。
“怎么...怎么会这样......”心脏传来剧痛，唐伶紧紧掐住胸口，手背青筋暴起，骨节泛白，惨白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满是刺目的痛。
以为远方的你们都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，却是我将你们抛弃，就连妹妹已经离开人世都不知......
心里这些年对妈妈的埋怨瞬间化作悔恨，如果自己能关心关心妈妈和妹妹，就会得知她们的生活状况，妹妹就不会死，妈妈就不会变成这样......
自己在享受荣华富贵时，妹妹和妈妈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。
唐伶啊...原来你这满身的罪孽还背负了妹妹的性命和妈妈的幸福......
“咳咳咳......”唐伶心情悲伤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心脏疼的一阵痉挛，伴随着咳嗽，嘴角溢出鲜血。
“哎哟，小帅哥，你没事儿吧？”王阿姨吓得从椅子上坐起，连忙扯了几张纸递给唐伶，眉头紧皱:“怎么还咳血了呢？”
“没...咳咳...没事......”唐伶接过纸巾，一口苦涩的鲜血吐在其上，眼角不知是身子疼还是心疼，流下几滴晶莹的泪水。
“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陈芬呀？”王阿姨看着唐伶激动的模样，不由问道。
“是啊，她是我的妈妈。”唐伶凄苦一笑，为这些年的愧疚与悔恨，似他这般不孝的人，果然是不配得到亲情的。
“真的啊！这么说来...陈芬好像说过她有个...白眼狼的儿子......”王阿姨看着唐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，见唐伶脸色虚弱，连忙补充道:“不过那都是她发疯的时候说的，一定是瞎说的。”
“不...我确实是个白眼狼...无论如何，是妈妈生下了我...就算她对我再不好...也是因为我才毁了她的一生。这偷来的生命...偿还不清欠哥哥的债，偿还不了欠妹妹的命......”唐伶面露痛苦，原来他得到的爱是建立在妈妈的痛苦和妹妹的死亡之上，他还能做什么，去弥补?
王阿姨听不懂，只觉得唐伶悲痛的神情令她的心里塞塞的，很是不好受。
“小帅哥你别难过，虽然我也不懂你们的家事，但现在陈芬很快乐啊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的眼里有光了。今天整整一天，她都是笑着的呢！都是因为有你在啊!”王阿姨笑着安慰唐伶，在她的眼里，这般好看的人儿怎么可能是个不孝之人。
“是吗？!”含泪的眼角上扬，唐伶欣喜不已。
“是啊。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，活在当下不才是最重要的吗？所以呀，小帅哥快振作起来，把伤养好，把妈妈接到更好的生活环境，陪她幸福地走完一生啊!”王阿姨鼓励着唐伶，眼角有些湿润。她的儿子已经很多年没了消息，如果她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，这便是她如今唯一的心愿。
“走完一生......”唐伶低着头，婆娑的泪眼闪烁。他的世界早已一片黑暗，他看不清前面的路。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，浑浊不清的世界却透进了一束光，他遇见了分隔十七年的妈妈。既然上天如此安排，即使再痛苦，不也应该陪着妈妈走下去吗？
湖水上氤氲的雾气被吹散，双眼绽放出光芒，唐伶灿烂一笑，泪水从双眼落下，他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许下一生的承诺:“我...一定会陪妈妈走完一生!”
即使我的生命渺渺无几，但只要伶儿在世上一日，就会陪着妈妈幸福一日!
“这就对了！”王阿姨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“对了...王阿姨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帅哥，你跟着妈妈一样叫我小樱吧。”唐伶乞求地看着王阿姨，红肿的眼睛叫人看了怪心疼的。
“为什么要顶着妹妹的名字啊？”王阿姨疑惑问道。
“因为...妈妈不喜欢我...要是让她知道是那白眼狼的儿子陪在她身边...她一定会赶我走吧......”唐伶低着头面露悲伤。
“那...好吧。”见唐伶难过，王阿姨没有再追问，她看着唐伶苍白的脸色，担忧道:“小帅...小樱啊，你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？你的伤好像很严重。”
“不用了，身上的伤口妈妈都给我包扎了，其他的伤...也好不了了......”唐伶苦笑一声，眼里是难掩的悲痛。
“那...你好好休息，看时间陈芬还有一会就回来了。”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，唐伶还生着病，王阿姨不由催促道。
“好。”兴许是淋了雨的缘故，唐伶有些发热。其实他早就坚持不住，只是太过意担心陈芬才一直勉强坚持着。
“那王阿姨也快去休息吧，辛苦王阿姨了。”唐伶由衷地感谢。
“没事，我答应了陈芬守着你，你好好休息。”王阿姨说什么也不肯走。唐伶实在疲惫得紧，便也没有再拒绝，一闭上双眼便进入了梦乡。
曾经无数次希望身上的伤痛能将自己折磨致死，可这一回，唐伶却害怕起了死亡。他祈祷着，明天身上的伤就能好，这样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，他就可以帮着妈妈。
就让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互搀扶着走下去吧......
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......
﹉﹉
﹉﹉
“队长!队长!你听我说啊！”好不容易演出完毕回到宿舍，以为终于有机会和队长好好谈谈，结果刚一进门，叶韶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。
袁满敲着门，心中的怒气无法释放。感情自己跟着队长屁股后面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天，队长根本一个字没听进去?
“叶韶!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！我靠！小伶子被你搞得进了医院，你就一点也不愧疚吗？”袁满干脆一脚踹在门上，破口大骂出来。
“小满，怎么了?”陈艺一进门就听见袁满怒气冲冲的骂声，他还从没见袁满骂过脏话，惊讶之余来到袁满的身边。
“还不是有些人做了人神共愤的事，不仅不承认还只知道躲!”袁满嘟着嘴，恨不能把自己学到的所有脏话都骂出来。
“啊～”陈艺一脸恍然大悟，他眉头一挑，拍了拍袁满的肩，低声道:“你这样是没用的，很显然队长和唐伶发生过什么，而且是很严重的事，这件事导致队长很恨唐伶。我分析了很久，之前上节目和演出的时候既然队长潜意识发了这么多糖，说明队长还是喜欢唐伶的，那么这件事一定与感情的背叛之类有关。小满你仔细想想，唐伶有做过什么背叛队长的事情，使他发这么大的火吗？”
“背叛?!怎么可能!叶猪头背叛我家小伶子还差不多!”袁满一听急了，小伶子对叶韶的感情他可是看在眼里的。不过分的说，小伶子可以为了叶韶去死，怎么可能背叛他......
念及此，袁满突然眉头紧皱，心下一咯噔，双眼圆瞪，满眼震惊地看着陈艺:“等等...难道是...小伶子为了救我的事...被队长误会了?”
“嗯?什么?”陈艺头一歪，并不清楚什么唐伶救袁满的事。
神情慌张不已，袁满眼睛泛红，泪水在眼眶打转:“我早该想到啊！按照小伶子的性格，他为了保护我一定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队长!队长一定是误会小伶子了!不行，我要告诉他!”
抬手疯狂敲门，袁满嘶吼着:“叶猪...不是...队长!你快开门!你一定是误会小伶子了!你听我说啊！”
“小满，小满!”看着袁满的双手敲得通红，陈艺连忙抓住袁满的手，说道:“你这样没有用的，谁知道队长是不是正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睡觉?”
“那...那怎么办啊？”泪水从双眼流下，袁满既担心又愧疚，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件事，就是自己害了小伶子。
“这样，你配合我......”陈艺凑在袁满的耳边，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。
“好，就这样!”袁满擦了擦眼泪，连忙坐到一旁的沙发上，强迫自己装作很淡定的样子。
“那我开始了哈。”陈艺对袁满使了个眼神，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叶韶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许久，最后一刻终于被接听了。
“喂”懒洋洋的声音满是不耐，陈艺暗骂一句，亏得小满在门口吼得要死要活，这厮竟然睡着了。
“队长，芳姐让我们去会议室开个会，你快出来。”陈艺笑着说道，即使心有不甘，但先把叶猪头哄出来最重要。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叶韶说完便挂了电话。
陈艺长长叹了口气，转头示意袁满快准备好。
袁满点了点头，对陈艺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没过几分钟，房门被打开，叶韶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口，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袁满和画画的陈艺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，便开口道:“走吧。”
“诶，队长出来了!小满，我们走吧。”陈艺收起画笔，拍了拍袁满的肩，从沙发上站起。
“嗯。”袁满刚要起身，手机传来铃声，他示意二人等他一下，接听了电话。
“喂?”袁满下意识看了眼叶韶，见叶韶依然阴沉着脸，只是眼神不经意看向了自己。
袁满咽了口唾沫，继续听着电话里的声音，突然双眼圆瞪，身体剧烈颤抖，焦急大喊:“什么!你说什么!唐伶死了?!”
袁满还待继续说，伴随着慌张的脚步声，手上的手机一瞬被夺去，叶韶眼神慌张对着手机道:“您刚刚说了什么?”
然而，回答叶韶的只有长久的寂静。
叶韶眉头紧蹙，将手机拿开，点开屏幕，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在通话中，袁满只是在演戏!
“袁满!”叶韶眼带怒意，冲着袁满大吼。
“你...你吼啥!”袁满倒也不甘示弱，踮着脚吼了回去，眼里除了愤怒还闪烁着泪水:“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戏吗？！你知道吗!那晚我和陈艺哥把小伶子送进医院时，他真的快要死了!他还求我们不要救他，他想去死啊!”
“呵”深邃的双眸里满是不屑，叶韶冷冷一笑:“他想死?他明明是贪生怕死之人!他为了自己活可以害死别人!”
“你骗人!小伶子要是贪生怕死，那他就不会为了救我而出卖自己的身体!我倒是希望他贪生怕死，你知道看着他一次次想要寻死的我有多害怕吗？！”袁满踮着脚抓住叶韶的衣领，双眼目眦欲裂，恨不能一拳打醒叶韶。
“你说什么?”叶韶瞬间愣住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，他看着袁满激动的神情，他知道，袁满没有说谎。
那么...是自己误会了唐伶?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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